自古道,有山有水的地方是个好地方。家乡没有大山,没有小山,只有大海,只有小溪,小溪连着大海,大海连着小溪,俨然严父慈母携手宠爱着、喂养着家乡,家乡逐渐成长为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。
近些年来,受气候影响,家乡雨量减少,地面的积水供不应需。自然而然,家乡小溪渐渐干涸,溪道越来越窄,河床越抬越高,杂草葳蕤。小溪的功能也随之减退,几乎丧失了灌溉的能力,仅作排涝泄洪之用。
曾经,这条小溪汇集境庄洋、潭葛洋、调罗洋、后溪洋之水,沿着弯弯曲曲的溪道,穿过溪头、后溪、下塘,经过村前,缓缓地流向大海。它水势盛大,一个四季日夜奔流不息,滋润着家乡的大地,惠及着广大村民,着实是家乡的母亲之溪河,生命之溪河。
小溪两岸是开阔的稻田,土地肥沃,水资源充足,一年种植早晚两造水稻。在那靠天种田的年代,天旱时,村民拦溪引水或人工戽水灌溉水稻;发大水时,打开田隙,把稻田之水排放到小溪里去,旱涝保丰收。这两岸的稻田成了家乡的小粮仓,支撑着家乡人民度过了一个个荒年歉岁。
大自然果真是丹青妙手,挥舞神来之笔,饱蘸小溪之水,在这片稻田这一张白纸上,着意泼墨重彩。春天一抹绿,孟夏一抹黄,季夏一抹绿,秋天一抹黄,黄绿不断的变幻,不断的更替,仿若天地间一幅动感十足的色彩画,瑰丽多姿。村民的食粮也在这黄绿更换中青黄相接,生活得到了不断的殷实。
每当水稻抽穗扬花时节,整个田野氤氲着一阵阵的稻花香,虽没有“桂子花开,十里飘香”的浓郁,但在村子里也能闻到飘荡而来的淡淡香味。这时,稻花鱼诸如鯽鱼、塘虱、田鳝等渐渐长膘长大,在稻田里自由自在地游弋。田蟹在田埂上张牙舞爪,恣意横行。一群群白鹤在田野上的低空翻飞、鸣叫。农人巡田其间,脸上不时泛着喜悦之色。啊,好一派花香鸟语、鱼跃人欢的田园风光。稻子成熟的时候,老百姓一边收割稻子,一边收获下饭菜,一举两得,不亦乐乎。
夕阳缓缓落了下去,月亮渐渐升了上来,皎洁的月光洒在这一片稻田上,格外空明。此时此刻,稻田当舞台,月亮当灯光,青蛙纷纷登场演唱,一场荡气回肠的大合唱就这样拉开帷幕。一只、十只、百只、成千上万的青蛙陆续亮开歌喉,纵情尽兴。蛙声一波又一波,高潮一个接着一个,热热闹闹,沸沸扬扬,是那么的婉转悠扬,又是那么的悦耳动听,令人顿生“此曲应是天上有”的感慨。家乡的人民啊,吸着稻花香,枕着蛙声渐渐入睡,还做着丰收的美梦。
小溪终年静静地流着,雨天溪水浑浑浊浊,还漂浮着一些杂草杂物;平时溪水清澈透明,光影照人,默默地哺育着家乡的芸芸众生。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民,口渴了,来到溪边,双手掬起溪水大口大口地喝,犹如奶水般甜美、爽口,又来了精神,恢复了体力。收工上田后,他们就在溪边洗脸洗手洗脚,荡涤身上的汗渍和污泥,还原真面目,干干净净回家。猪牛羊鸡狗走近小溪,痛痛快快地吮吸溪水解渴,甚至猪牛耐不住高温灼热,干脆走进小溪里美美地泡一个清凉浴,连飞禽走兽也来这儿喝水,小溪两岸上留下了它们清晰的脚印。
黄昏时分,男女老少陆陆续续来到村边小溪洗衣、冲凉,水声、说话声、欢笑声此起彼伏,响成一片,组合成一曲美妙的夕照农家乐,给寂寞的乡村增添了几分热闹和情趣。乡亲的心情也豁然愉悦轻松起来,一天烦恼和疲劳伴着溪流哗啦啦地流进大海,连小鸭也乐而忘归,引颈高歌,鸭鸭鸭……
小溪水流平缓,水质肥美,是淡水鱼虾等活鲜繁殖、栖息的温馨生活乐土。这里自然生长着丰富的剑糟鱼、鳙鱼、鲤鱼、罗非鱼、鲫鱼、塘虱、田鳝、泥鳅、青鲑、大头虾、毛蟹、田蟹等,成了乡亲们的“菜篮子”基地。水势盛大期,村民就在这里拖网、撒网捕鱼抑或摸鱼;枯水期,他们就在这里垒堤堵水戽水,多则几十斤,少则几斤。这些活鲜个个膘肥,看着好吃,吃起来更可口,吃过唇齿留香,回味无穷。
小溪溪水不过人头深,没有急流,没有漩涡,溪底平坦,是家乡人民水上的安全乐园。每年夏季,烈日炎炎,热气蒸腾,小溪更是我们儿童避暑纳凉的好去处。每天中下午放学后,我们三五成群,连家也没有回,背着书包,似一群群出笼的小鸟快乐地飞向小溪,投进小溪的怀抱里戏水、游泳、打水仗,偶尔也摸鱼捉虾。在小溪里,我们像一群群小鸭子自由地游来游去,钻上钻下。有时候相互泼水,我泼给你,你泼给我,不时抖抖头,抹抹脸,哈哈大笑,露出二排洁白的乳牙。那凉爽感、兴奋感、幸福感赛过小神仙,忘记了学习的烦恼,忘记了时间的流逝。直到有家长拿着木棍来追赶,我们才急匆匆上岸,来不及穿着,提着衣服,四散逃窜。小木棍能赶走今天,却赶不走夏天,赶不走酷热,赶不走明天,明日复明日,我们就这样在小溪泡着玩着长大。
小溪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快乐,还教我们学会了仰浮、立浮、蛙泳、狗刨、藏猫猫等水性,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游泳本领。
流年似水,一晃过去了几十年。物转星移,家乡的小溪也今非昔比。然而,弯弯曲曲的小溪潺潺流走的是沧桑岁月,留下的是美好记忆;弯弯曲曲的小溪虽已干涸,可那些物、那些景、那些人,那些事依然在我心里汩汩流淌,翻腾不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