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如梭,妈妈离开我们已半年多。那是去年9月28日下午5时,她在家里不小心摔了一下,翌日上午,我们送她到县医院做了CT检查,未发现异常。但她觉得胸腹部疼痛难忍,我们就安排她住院,经过各项检查,一切正常。本以为无大碍,几天后就能出院,孰料,10月1日下午3时多,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像睡着了似的……安详辞世,享年106岁。
母亲1919年9月12日出生在遂溪县杨柑镇榄湛村一个富有的钟姓家庭。她嫁给我父亲时,莫家已家道中落。但莫家曾经也是一个大家庭,人多口杂。母亲善良孝顺,尊老爱幼,深明事理,勤劳节俭,没有富家女儿的架子,打理家务事,不贪不占,苦累不计较,而且条理分明,清楚妥当。在3个儿媳中,祖母最喜欢最满意的就是母亲。
祖母一度住在稻草遮顶的低矮泥砖屋里,物品匮乏,生活困苦。但母亲对祖母的孝顺关爱有增无减,有好吃的先给祖母,家里偶有少许大米,她就用竹篾做成的筛子将大粒的筛出给祖母,细碎的留给自己和孩子。
20世纪五六十年代,生活十分困苦。母亲常去距离10里远的海边挑海水回来,煮开当食盐用。在早造和晚造之间,早造收成的粮食已吃光,晚造的农作物还未收成,青黄不接的时候,大米、番薯等短缺,只能用木薯粉加水煮成糊糊,叫木薯粥,或者用包心菜加上极少量的米煮成包心菜粥充饥。
一天傍晚,我放学回家没见到母亲,放下书包跑出去找,发现母亲躺在村后面坡地的路中间,一根扁担同两捆柴火散落在路边。我急忙呼唤母亲,她醒后坐起来,我问她怎么晕倒了,她想了想,轻声说胃不好,休息一下,回去喝些水,就没事了。
母亲活了100多岁,从没听她说过胃肠不好,有胃病,母亲那是因为饥饿过度而晕倒。随着年龄增大,每念及此事,我都潸然泪下。我也深深领悟到,母爱是伟大的,母亲的品质是高尚的。我还记得逢年过节偶尔也会有鸡、鱼肉,母亲总叫我们兄弟姐妹多吃。
改革开放后,农村大变样。各式生活物品丰富,生活越过越好,丰衣足食奔小康了。母亲还是一样省吃俭用,好吃的食物从不多吃一口。珍惜食物,饭粒掉在地下定要捡起来吃了。饭碗从来都干干净净,一粒不剩。
母亲和蔼慈祥,和睦谦恭,堪称典范。一辈子从不说长道短,也从不争长论短。与我祖母的婆媳关系,从没发生过别扭或不愉快,祖母总说榄湛娘懂事,榄湛娘好。母亲与父亲结婚前来自榄湛村,长辈叫她榄湛娘,晚辈叫她榄湛婶,不直呼其名,这是以前乡下的风俗。
母亲与自己儿媳妇的关系也很和谐。我兄弟4人,三哥4岁时病故。1979年,全国恢复高考第三年,我考上大学,毕业后工作,成家在省城。大哥、二哥在农村老家生活,结婚建立家庭,母亲与大嫂、二嫂的关系是新社会新型婆媳关系,母亲与大嫂相处30多年,与二嫂相处50多年,都没发生冲突争执,其乐融融。还有妯娌关系。母亲与伯母和婶婶曾生活在大家庭里,后来由一个大家庭变成三个小家庭,几十年来一直亲善和睦。
还有邻里关系。母亲在村里生活了70多年,包括搬迁到邻村居住几年,村里人都夸母亲为人好。母亲善于理解别人,帮助别人,长辈晚辈,远亲近邻,都友好相待,母亲宽以待人的高尚品德是极少见到的,为后人做出了榜样。
2012年秋,村里的新建宗祠落成。当时,母亲和二哥二嫂已从村里搬到县城居住,从县城到村里往返120多公里,2个多小时车程,有些路段路面不平,颠簸摇晃,母亲年纪大,容易晕车呕吐。母亲以94岁高龄,以村中年龄最高的长者见证了新建宗祠的落成,实属难能可贵。
母亲深明大义,传承弘扬良好家风,重视对儿孙辈的教育。常说,儿孙辈教育要管也要教。管就要督促改正不当的想法和行为,教就是在管的同时,引导教育,讲清道理,做有理想的孩子,才能成人。事实证明母亲的正确。
母亲61岁时,1979年,一个儿子考上大学;母亲76岁时,1994年,一个孙子考上大学,一个孙子考上中专;母亲84岁时,2002年,一个孙子考上大学;母亲97岁时,2015年,一个孙子考上大学,次年出国留学;母亲106岁时,2024年夏,一个曾孙考上大学,入读公办本科名校,母亲那个高兴啊,手持拐杖,亲自将红包递到曾孙手里。
虽然母亲高寿,但她突然的离世,确实让我们太感意外。但她又那么静静的基本上没有痛苦地离开,又让我们觉得这是她一辈子修来的福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