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十里九湾,礁石奇美,葵树成行,椰影婆娑,我们抵达吴川吉兆湾时已近黄昏。
夕阳把海水染得金黄,霞光在浪花上跳跃。海鸥披着霞光在海面翱翔。海天相接之处,大浪滔滔,波涛滚滚,一排排巨浪,呼啸着,咆哮着,从天际边扑腾而来,直冲海岸,直扑礁石,卷起千堆雪。礁石任凭风吹浪打,依然兀立海中,从容地吞风吐水,高昂地露出苍凉的胸膛。
伫立红褐色的大礁石上,看落日,观沧海,胸臆顿然勃发,心弦顿时颤动。海天苍茫,思绪千里。朦胧中,我似乎看到蓝色的蝴蝶在飞翔,感到蓝色的思绪在燃烧,听到蓝色的生命在吟唱。礁石上设方桌,摆月饼,凭栏对酌,诗酒风月。“拿酒来!”友人荣哥、亨哥把酒临风,共邀明月。“梅菉液”酒刚拿上来,荣哥说:“这种酒每人一斤半。”我不胜酒力, 只好说:“这酒喝一两就醉了。”
亨哥举起酒杯:“酒就是男人的江湖,不入江湖,事不关己;一入江湖,身不由己。男人的胸襟与气度,男人的豪爽与谨慎,统统都在一杯酒里。”
端起酒杯,白色的琼浆醉了我的心。人生能有几回醉?是呀,古今诗人都以“诗酒度日”为一种境界,“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”的曹操,“举杯邀明月”的李白,“酒债寻常行处有”的杜甫,“把酒问青天”的苏轼,“举酒欲饮无管弦”的白居易皆如此。可以说,醉酒的男人,至少某一瞬间是诗人,处于诗的意境里。
点燃篝火,举杯同饮。“干,干,干!”荣哥连干十杯,展示饮酒的雄风和霸气。我说喝酒伤身,劝他少喝点。他也说喝酒伤身,但还是想喝。荣哥叹道:“天天有酒喝,但真正能开心地喝的时刻却很少。一路喝来,慢慢地发现自己的酒量少了;慢慢发现自己心中那股丹田真气也少了。”
月亮渐渐升高了,光华如水。月下,马达低吟,游鱼出听,宿鸟惊飞。荣哥连连举杯,一饮而尽:“到了这个时候,这个岁数,我依然很彷徨,心里依然有着过多的杂念,很多东西都放不下。很多事情,我们计较的再不是公平正义,而是自己能不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。曾经那么有真性情的一个人,随着世事的雨雪风霜,变成无真情无真气之人了。”
浪花飞过鬓边,我对海无语。淡淡的伤感弥漫开来,心中有露珠静静地落下,融入这苦涩的海水……
皓月凌空。滚动的浪尖,泛着银白色的光亮。那滚滚波涛,一浪高似一浪,撞到礁石上,唰地卷起几丈高的雪花。月下触摸礁石,似能感受到一种向上挺拔的力量!一种岿然不动的定力!礁石,生在水里,长在水里,面对风潮、海潮的侵蚀与风化,面对潮汐、暗流的吞蚀,虽遍体鳞伤,千疮百孔,却傲然屹立,依然保持笑傲风浪的“精气神”。礁石在峰谷浪尖里饱饮世间沧桑,在沉浮起落间炼就了从容淡定,在进退抑扬中尽显宠辱不惊!
坐在礁石上,仰望星空。感觉到那轮明月距离我们是那样近,仿佛伸手可摘。推杯换盏之间,我想起了契诃夫曾说过一句话:“困难与挫折对于人类来说,应该是一把打向坯料的锥,打掉的应该是脆弱的铁屑,锻成的将是锋利的钢刀。”伏尔泰曾说:“只有流过血的手指,才能弹出天籁之音……”
亨哥举起酒杯:“人活一口气。气在,神不灭。丹田里那一股真气,能鼓起一个人的内力,能鼓起腹肌突兀万仞,能让生命向上,向上!”
月色洒在延绵不断的海岸上。弯弯的海湾,点点的渔火,音乐伴随着涛声隐隐从渔船上传来!把酒临风,我们朗声大笑:
哦,再见吧,大海!
我永不会忘记你庄严的容光,
我将长久地,长久地
倾听你在黄昏时分地轰响。
我整个心灵充满了你,
我要把你的峭岩,你的海湾,
你的闪光,你的阴影,还有絮语的波浪,
带进森林,带到那静寂的荒漠之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