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心
“问题官员”就诊
“只说最近单位查得严”
在李恒的印象中,来医院门诊挂号的官员少之又少,即使来,也大多为开治失眠或抗抑郁的药,“他们挂号开药,不会多说话,不向医生透露更多,病历上往往只有失眠的记录。开抗抑郁的药,也通常不会走医保。”
李恒接诊的大多数官员病人都是通过朋友介绍来的,大多是“约出去谈一谈”,“没有固定的时间规律,朋友托朋友的关系,信任感多一些。多数情况下帮人忙,也不收费的,针对不同情形,会给出药物建议和心理治疗方案。”
这些患者,既有因人际困扰而患病的,也不乏“待查”的问题官员,比如经济问题,有婚外关系的,“他们找到我,不会明说自己的具体问题,他们只说最近单位查得严,正开着会就有同事被带走。自己也担心经济上和社会关系上的问题。说到这一层,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了。”李恒还透露,没被“带走”前官员表现得“最焦虑”,“一般都是害怕吧。”
面对这些人的“心病”,李恒往往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为他们分析利弊,“曾有个婚外情的官员来咨询,当时我帮两位当事人去做理性分析,建议他们不要弄到鱼死网破,否则不好收场。”李恒强调,心理咨询绝对不帮人做决定。过了没多久,他再次从朋友那里听到该患者赔偿了女方一笔钱,加上药物治疗,当事人的病情缓解了不少。
李恒也曾接待过一个患者,尿频一年多,在京城医院挨个儿看肾病科、泌尿科、中医都没有作用,结果到他这儿依照焦虑症治疗焦虑,用抗抑郁剂,辅以心理治疗,很快康复了。其实,那人真正的病因是,他在工作中得罪了领导,闹了心病。
北青报记者还了解到,一线心理医生接触的很多公务员病人都有失眠的症状,这样“私密”症状往往更不足为外人道,小范围知晓。“多数人都表现为心理压力大、焦虑、失眠等,像上述出现的尿频、大汗淋漓、类似心梗的神经官能症患者只占到20%左右。”李恒对此解释道。
官员抑郁自杀究竟是医学问题,还是社会问题?李恒答道,近年公务员心理压力大,属于心理疾病的高危人群,他们承受的压力和风险都高于一般职业,尤其是位高权重的官,“签一个字,动辄涉及一千万的项目,压力和风险可想而知。”但官员如果因不能说的秘密,抑郁自杀后,并企图掩盖背后利益关系,那么这心理问题,就不仅是医学能解决的问题了。
打“心理热线”的大多是官员家属
2012年,中央国家机关职工心理健康询问中心对20个中央部委共2500名职工进行了一项与压力情形有关的调研,结果有63.3%的职工认为自己承受着中等以上程度的压力,其压力来源除了“职务升迁受阻”外,还包括工作责任、住房负担、领导工作风格、目睹腐败与抵挡诱惑等。
北青报记者了解到该中心同年开通了“咨询热线”,但从相关渠道获悉,目前几乎没有官员自报家门直接拨打该热线,前来咨询的几乎都是官员的家属。这个调研里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结论,即处级以下干部比处级以上干部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。在记者的采访中,心理医生和研究学者坦言基层公务员遭遇的心理健康问题更甚,“基层处级以下官员占到公务员队伍的90%左右,他们多数没心理检测的意识,咨询渠道更少,再加上上升空间窄,压力会更大,他们的心理健康问题理应得到重视。”专门研究腐败问题的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副院长、经济学院教授聂辉华告诉记者。
还有学者将2009年视为全社会开始关注公务员心理健康问题的“元年”。那一年的报道中共有13个官员自杀。2011年年底,中纪委、中组部联合下发《关于关心干部心理健康提高干部心理素养的意见》。也正是从那时候起,关于公务员心理健康的讲座与培训开始在各级政府机关频繁举办,有些心理学专家还被请入国家公务员考试的专家小组。
“所谓的抑郁或心理疾病,不能简单视为患病官员的个人问题,它归根到底是一个社会问题”,北师大心理学系教授许燕曾对媒体如是说。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