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军医杨华的28年从医生涯里,一次次向险而行的脚步,从无影灯下的生死时速,到海岛渔村的三年坚守,再到非洲大陆的跨国驰援……他用脚步丈量着医者仁心的广度,用跨越山海的担当诠释着中国军医的本色。
杨华(左)在为患者进行手术治疗。
“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”
多学科会诊抢救耄耋老人
今年5月4日,82岁的陈奶奶被推进南部战区海军第一医院时,监护仪上的数字跳动得让人心慌——脑动脉瘤破裂引发蛛网膜下腔出血,还有极高危高血压、心脏早搏、双肺重症肺炎等十余种基础病……
接过病历,该院神经重症医学科主任杨华眉头渐渐锁紧。进一步检查的结果更令人揪心:破裂的动脉瘤长在左侧大脑后动脉,位置隐蔽刁钻;更危险的是,承载动脉瘤的血管重度狭窄达90%,最细处仅有0.9毫米,比一根头发丝粗不了多少,且走行扭曲如迷宫。
“只要有一丝希望,就不能放弃。”杨华却没有犹豫,立刻启动卒中中心多学科会诊,麻醉科、心内科、神经内科的专家围着影像片子反复推演。
“患者高龄,术中血压波动可能诱发心梗”“血管狭窄处必须先扩张,否则器械无法通过”……一个个风险点被摆上台面,应对方案改了又改。
5月14日清晨,手术室的无影灯亮了起来。杨华盯着屏幕,右手握着导丝控制器,左手轻轻调整导管角度,导丝在0.9毫米的血管里缓缓前行,每推进一毫米都要停顿观察。
“导丝到位。”他声音平稳,额角却渗出细汗。助手递过的纱布擦过额头,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屏幕。当栓塞材料顺着微导管精准填入瘤腔,支架如“吊脚楼”般撑起狭窄血管,3个小时已经过去。
复查造影显示:动脉瘤完全闭塞,血管通畅无虞。手术成功的那一刻,杨华长舒一口气,身上的手术衣已被汗水浸透。
陈奶奶醒来后,虽然眼神依旧浑浊,但已能认出床边的儿子。
杨华(左)与幼儿患者。
“我每周来一次”
三年风雨无阻唤醒昏迷孩童
从医二十多年间,杨华的足迹遍布沿海城乡,牵头或参与的义诊、巡诊活动达六十余次,接诊上千人。从喧闹的社区广场到偏远的海岛渔村,总能看到他穿着白大褂忙碌的身影。
在他的白大褂口袋里,装着一本磨得边角发卷的笔记本,上面记着20多个名字——这都是他常年上门随访的患者。翻到最后一页,“南三岛小豪”几个字下面,画着密密麻麻的对勾,这都是他三年来上门服务的记录。
2021年2月,杨华在南三岛义诊时遇见了9岁的小豪。男孩因车祸导致重度脑损伤,术后一直昏迷,父母在外地打工,家里只有70多岁的奶奶照料。
“医生,能让他少受点罪就行。”奶奶看着杨华,抹着眼泪说。
杨华蹲在床边摸了摸小豪的额头,看着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,胃管里的营养液时常反流,轻声说:“我每周来一次。”
这句话,他一兑现就是三年。
有一次台风过境,暴雨如注,海上渡轮停航,陆上道路积水严重。杨华蹚着没过小腿的积水,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,一路上换乘了三辆三轮车,才终于赶到男孩家。进门时,他的裤腿已完全湿透,紧紧地贴在身上,可他顾不上擦拭,第一时间就走到床前,仔细检查男孩的生命体征,更换了堵塞的胃管和陈旧的气管切开套管。
“杨医生,这太麻烦你了。”奶奶每次都要往他手里塞些海鱼干,杨华总是笑着推回去:“您把孩子照顾好,比啥都强。”
杨华不仅调整用药,还教奶奶给孩子做肢体按摩、播放熟悉的儿歌。冬天海岛风大,他怕孩子受凉,特意买了台小暖风机带过去;夏天蚊虫多,他每次上门都带着驱蚊水,先给房间喷一遍。
2023年7月26日清晨,杨华像往常一样给小豪测体温,突然发现孩子的手指动了一下。他心里一紧,轻声喊:“小豪,看看奶奶。”几秒钟后,孩子紧闭两年多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,虽然眼神模糊,却直直地望着床边的奶奶。
“醒了!孩子醒了!”奶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杨华赶紧扶住她,眼眶也红了。如今小豪已经能说简单的词语,每次杨华上门,他都会伸出小手抓住杨华的白大褂,像是在说“别走!”。
此时,杨华的笔记本上,“南三岛小豪”那一页又多了个对勾。
他说,这些对勾不是任务,是牵挂。
“相信我,我们有救治经验”
在非洲大陆全力救死扶伤
2024年8月11日,在“和平方舟”医院船的甲板上,杨华望着莫桑比克的海岸线,手里攥着一张刚写好的义诊清单。突然,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,电话那头是中建十九局驻当地项目部经理带着哭腔的声音:“杨医生,我们的工人老王脑出血术后昏迷五天了,当地医生说没希望了。”
杨华知道,当脑出血患者术后昏迷超过72小时,每多一分钟,苏醒的希望就少一分。“地址发过来,我们马上到。”他立刻叫上麻醉科医生和护士,拎着便携式监护仪和急救箱,跳上了车。
当地医院ICU病房里,52岁的老王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,呼吸机的气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当地医生递过病历,西班牙语的记录里夹着模糊的CT片:“我们清除了40毫升血肿,但脑水肿控制不住,甘露醇用到最大量,肾功能已出问题了。”
杨华俯身仔细查看患者的瞳孔,发现对光反射迟钝,意识很差,处于深度昏迷的边缘,脑损伤极其严重。当他翻开呼吸机参数设置页时,眉头瞬间拧紧——潮气量设置过高,气道压已经突破30cmH2O,这正是导致脑水肿难以控制的关键所在。
“我们需要调整通气模式,改用小潮气量联合PEEP通气。”杨华用英语夹杂着手势,耐心地向当地医生解释,同时在纸上画出呼吸力学曲线图。
当地医生起初有些犹豫,更改治疗方案意味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。杨华理解他们的顾虑,调出“和平方舟”既往类似病例的治疗数据,指着其中三例成功脱机的记录,说:“相信我,我们有过同样的救治经验。”最终,当地医生被杨华的专业和自信打动,点头同意调整参数,并采纳了他提出的阶梯式脱水方案,同时每两小时监测一次脑灌注压,两天后,病人尿量逐渐恢复。
手术当天,杨华和当地医生并肩站在手术台旁。当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,杨华能感觉到身旁当地医生握着止血钳的手在微微颤抖。“放轻松,就像我们昨天模拟的那样。”他轻声提醒,目光始终锁定在暴露的气管软骨环上,沉稳地操作着。
术后第三天清晨,杨华再次来到病房,护士惊喜地指着监护仪向他报告:“杨医生,他自主呼吸频率达到18次/分了!” 杨华心中一喜,示意逐渐降低呼吸机支持力度。当FiO2调至40%时,病人的胸廓开始有节奏地起伏,这意味着他的自主呼吸正在恢复。
术后第七天清晨,杨华刚走进病房,护士就激动地指着老王:“杨医生,他睁眼了!”只见老王的眼睛慢慢睁开,虽然还不能说话,却努力地动了动手指,对着杨华比出了一个“谢谢”的口型。
一周后,“和平方舟”的甲板上迎来了一场简单的赠旗仪式。老王的妻子捧着一面绣着“跨国救死扶伤,彰显大国担当”的锦旗,哽咽着给杨华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穿军装,便守家国;披白褂,便护生命。”海风拂过甲板,杨华望向眼前的碧海蓝天,说自己只是万千中国军医的普通一名:“医者的舞台从不限国界,仁心能跨越山海,连接起不同肤色的生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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