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分,是天地写下的平衡术。昼夜在此均长,光与暗达成短暂的默契,像一种古老的承诺,收获终将抚平耕耘的艰辛。
凉风拂过田园,把稻浪染成金黄,果实坠满枝头,每一粒都藏着时间的重量。这是季节的圆满,也是凋零的序章。
每年秋分,我都要回乡下小住,站在寒暑的分水岭上,一半留给城市生活的喧嚣,一半交给静默的沉思。体验这个节气独特的平衡之美与深沉的韵味。
庭院深深,木叶初零,夜露凝霜,忽闻阶前秋风萧瑟,如笛声如琴语,是为秋声至也。推窗而眺,月华浸阶,疏桐摇影,片片落叶尽秋声。那声音便从枝桠间漫过来,先是细如私语,掠过檐角铜铃,再裹着阶下残菊的冷香,撞在窗棂上,簌簌然似有诉不尽的秋韵。
慢慢聆听,初听时秋声是清寂的。它不像春声那般沾着水汽的软,也不似夏声裹挟着蝉鸣的噪。,只携着三分凉意,在暮色里铺展。风过庭院老桂树,花瓣坠地的声响都被它放大,“嗒”一声轻叩青石板,像是时光落在掌心的分量。偶有归鸟振翅,翅尖扫过枯叶,秋声便借这动静转了调,从细碎的“沙沙”化作悠远的“呜呜”,绕着庭院打了个转,又飘向远处的田垄,那里的稻穗已经金黄,秋声拂过,便把丰收的沉实酿成了喜庆的丰年。
继续耐心聆听,秋声有一种无形的张力。它掠过河岸的芦苇,把白絮吹得漫天飞舞,声音也跟着变得浩荡,如浅滩潮起,层层叠叠漫过堤岸;它穿过古寺的梧桐,金黄的叶子乘着声浪盘旋而下,落地时竟有了金石相击的脆响。夜半梦回,还能听见秋声叩打竹帘,时而急如骤雨,像是在叩问岁月的深浅;时而缓如流泉,又似在低吟四季的轮回。案头的残灯明明灭灭,笔尖落纸的墨痕里,竟也洇进了几分秋声的清冽,几许故宅庭院的流连。
多愁善感的人,常道秋声悲戚,却不明白这声音里藏着天地的清醒。它吹落残花,是为枝头留出生机;它催熟果实,是为岁月沉淀甘甜。待晨雾漫起,阶前的落叶遍地黄金。掌心接住一片还带着余温,才惊觉这夜的秋声,原是时光写给人间的信,字里行间充满着乡愁。
秋声,把金秋的消息送到每户人家的窗下,再悄悄告诉枝头的寒梅:待我歇了,便是你绽放的时节。我又想起小时候庭院大门上那副对联:桃李春风花开日,梧桐秋雨更滴时。